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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别父亲

  
日期:2020年10月29日  作者:彭建中  来源:县文联  点击:[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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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话说,雁过留声,人过留名。父亲一生经历了73个年头,为我们留下什么呢?在我的心目中,一直觉得父亲性情慈爱刚强,身体结实硬朗。父亲每年感冒药都很少吃,我们总认为父亲身体很好,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然而,令我们不曾想到的是,父亲从检查出肺癌晚期到离开我们,仅仅不到3个月。

其实,仔细想来,父亲的病前期还是有许多表现的,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会如此严重。

2017年,父亲单位组织退休人员体检,报告说父亲是肺气肿,而且肺部有结节。我带父亲拿着检查报告单去白果乡卫生院找文院长会诊,吃了5付中药调理。

2018年下半开始,父亲就时不时地出现身体不舒服的情况,先是经常咳嗽,后来又偶尔头痛,但也没有引起重视。直到2019年3月份,父亲的头痛加重了,还伴有背部痛,在村医疗点治疗效果不好。后来,我带父亲看了中医,吃了中药,效果也不理想。

3月底,父亲的左胸下方发现一个包块,大约小指头大小,硬硬的,不痛不痒,看状况像是脂肪瘤。4月8日,我将父亲送去县医院外科,医生会诊也说是脂肪瘤角化,没什么大问题,于是,便安排给父亲做了切除手术,切片也例行送去活检,当时,父亲还感觉手术效果不错。医生说3日后去拿活检报告,10日后去拆线。

然而,谁也不曾想到,就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小小手术,却无情地开启了父亲的最后时光!

 

拿到县医院的活检报告,诊断结论是“恶性肿瘤,倾向乳腺癌,建议会诊”。这个结果让我感觉很突然,犹如当头一棒。那个包块离乳房甚远,怎么可能是乳腺癌呢?

将报告单看了几遍,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可明明是黑字落在白纸上啊。在县医院作了咨询,建议我们到华西医院去复查。我们决定暂时对父母保密。

4月15日,将父亲的标本交给华西医院病理科医务人员的那一刻,感觉如把父亲的性命交到了别人手中。要10个工作日后才能拿到结果。父亲已问过他的活检报告了,还要瞒父亲多久?内心很煎熬。

4月18日下午,华西医院病理科给我打电话,询问了父亲的病史和有关情况。为什么医生会给我打电话呢?我仔细想这件事情,如果检查结果很明确跟原来一样,肯定用不着再电话询问,这是不是说明结果还有点儿异议呢?是否是一个好的兆头呢?但愿如此啊!反过来又想,如果这个异议不是乳腺癌,而是其他癌,那问题就严重了。唉,但愿结果是好的。

等待复查报告期间,几姊妹陪父亲到眉山樱桃园去耍了一趟,我担心这样的机会不多了。在樱桃园用手机给父亲拍了一张照片,望着照片上瘦瘦的,一脸倦容的父亲,眼泪忍不住往外涌。

终于拿到华西医院的复查报告,但结论却让我的心情无比沉重。“肿瘤浸润伴坏死,建议做免疫组化检查”。已确诊为恶性肿瘤了,只是再检查类型,适合哪种方式治疗而已。几姊妹商量,由我出面将病情模糊地告诉父亲,只说明有点问题需要再次复查后,再决定继续治疗的方案。随即,我到县医院联系好,让父亲住院作个全面检查和对症治疗。

感觉父亲和母亲并没有往坏处想,相反,拖了这么长时间拿到报告单了,父亲心里反而有一种踏实感。几姊妹统一了意见,不能回去有啥表露。只是下一步如何将实情告诉母亲?不说真话怕她不重视,说了真话又怕她承受不住打击。

这段时间,父亲的精神状态不好,眼睛里早已失去了神奕,让我们心痛无比。

父亲住进县医院后,按照医生的安排,做了血常规、心电图、和增强CT等检查,医生说,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、肝、肾、胸骨、卡骨等部位了,是肺癌晚期。那一刻,我的心崩溃了。

我给父亲讲,主要是肺上有问题,胸骨上有点问题,这也是父亲的症状。当然,我说得轻描淡写的,父亲恐怕也没有往坏处想。医生建议保守治疗,对症处理,尽量拖时间。因为癌细胞扩散到了许多部位,已无法做手术了。我们唯有暗自悲伤。

母亲打电话问检查情况,我只能有保留地给母亲讲了父亲的病情,让她少做点农活,多陪陪父亲。

父亲在医院里每天就是输液、吃药、做雾化,这样的治疗,于父亲的状况没有太大的改变。父亲仍然说头痛、背痛严重,只是精神状态似乎要好一点,也不知他能撑到何时。我希望父亲就以现在的状态多活几年都行,哪怕就这样一直住院,毕竟行动还能自理,病况也不算痛苦。

有天治疗完后,父亲说要回高墩子住一夜,也许是父亲有些话想与母亲单独摆谈吧。回到家中,父亲房前屋后的转了好几圈,缓慢而沉重的脚步,诠释着父亲对这个家的眷恋。

将父亲的片子和报告拿去眉山肿瘤医院咨询后,我们决定将父亲转院,眉山的条件比县医院要好得多。

听说要转院,母亲一夜没睡好,反复问我们究竟是不是肺癌,但我们还不能告诉母亲实情,只对她说父亲的病特别严重,而且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,需要母亲多陪伴。只能让母亲慢慢接受。

望着父亲满手的针眼,心理十分难过,可这仅仅只是开始,今后受苦的日子还长啊。也许到了眉山能有一点起色,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重,究竟是吉是凶?我心惶恐,惴惴不安!

我感觉,我们的活生生的父亲,正在一步步远离我们,这是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现实。天下起了暴雨。好希望暴风雨能毁掉一切,回到从前的时光。

父亲住进了眉山肿瘤医院。医生对父亲新扩散的包块进行了切除并抽了血,用于做基因检查。如果基因发生突变,能够做把向治疗是最好的方案,如不行,再考虑其他治疗方案。

看到医院大都是癌症病人,父亲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。我试探着告诉母亲,父亲可能是肺癌。母亲说父亲已对这次的病有不祥的预感,曾策略地向母亲交代了些事情。父亲只是怕增加我们的压力才没有在我们面前表露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,又如何面对父亲?是告诉他实情?还是继续沉默?也许父亲见我们没说明,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,我真怕说出实情会让父亲残存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。怎样才能消除父亲的心结?

要一周后才能拿到基因检查的结果,又是漫长的、残酷的等待!

治疗几天后,父亲的状况基本稳定,头痛和咳嗽都有所缓解,就是觉得很累,咽喉不舒服,这其实也是晚期症状,癌细胞尚在继续侵害着父亲的身体。好希望能早点进行靶向治疗,尚有一线希望。

每天输完液,趁着父亲尚能走动,我们就陪他到湖滨路或者东坡湿地公园去散步,尽量讲些开心的事给父亲听。父亲也从不谈他的病,尽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。我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,也许,不经意间,这些照片就会成为最后的念想。

终于拿到了免疫组化检查和基因检查报告。但是,父亲的基因没有发生突变,不能进行靶向治疗,唯一的方案就是化疗。我们悲伤之余,只能同意化疗方案。

我找了一个机会同父亲摆谈了一下病情。父亲说,尽管我们没有告诉他什么,但他心里还是有数,最坏大不了就是那种情况,也无所谓。我明白父亲说的那种情况是啥意思,感觉父亲还是很看得开,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。

可是,谁也没有料到,父亲做了一次化疗后,总感觉头昏,四肢疲软,饮食下降,医生作了对症治疗,但身体状况愈来愈差。接下来,白细胞和蛋白质大量减少,抵抗力愈来愈差,并不断地出现肺部感染发烧。

父亲再也没有精神出去散步了,在床上躺够了,我们就扶他到大厅里坐会儿,明显感觉父亲的精神和身体都垮了。

经过几天的治疗,父亲的各项指标基本达标,医生说可以回去休整一段时间,再做二次化疗。

终于带父亲回家了,我们和父亲都有一种轻松感。全家人都很高兴,而我却为父亲的体质下降有一种莫名的担忧。

父亲第二次住进肿瘤医院的时候,由于肺部严重感染正发着高烧。医生说,这种情况不能化疗,先进行对症处理。父亲体重降到82斤,令人辛酸。

医生不断地化验、会诊、调整治疗方案,可父亲肺部感染发烧的情况就是不见好转,到后来,每天都要发高烧。父亲的状况更加差了,也越来越难受,中途做检查我们都是用轮椅推着去。父亲的身体彻底垮了。

本想待这次父亲上去治疗,就同母亲商量买墓地的事,可看到母亲悲伤无助的眼神,我们总是不忍心说出口,这个话题太沉重了。

小时候,我们总把父母当成依靠,认为不管我们有什么困难和问题父母都能给我们解决。而今,父母把我们当成了依靠,因而,父亲放心地把自己的治疗交给了我们。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浇灭父母心中残存的一点希望。

6月20日,医院再次进行了会诊,认为父亲的感染源没找准,以致于用了很好的药效果都不行,如果继续感染,有可能很快导致肺功能衰竭死亡。建议我们转院,专门治疗感染问题。

终于明白,前段时间,父亲肺部感染持续发烧,实际上就是不断地造成肺部坏死,肺功能衰竭,而且已到了生命垂危之际了。此刻,我们已无法悲伤!

经过反复咨询和商量,决定转到眉山市人民医院。我们把转院的事同父亲进行了沟通,感觉得到,父亲也如我们一样无奈。

龙应台说: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而我,正在感受这种渐行渐远!

很快送父亲到眉山市人民医院办理了入院。

主治医生给我们讲了父亲的病况,讲得很直接,父亲已经是最后关头了,问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再作治疗,并且说,肿瘤医院给父亲用的已是非常好的药,都没有效果,感染还在不断加重,现在要治疗,也只能用进口药试一下,也不一定有好效果,家属该准备好后事。我们的态度是有一线希望都要争取。

确定了新的治疗方案,父亲又开始输液了。我们万般希望能有效果,如果把感染压下去,下一步都只作保守治疗了,化疗对父亲伤害太大了。

仔细思量,我们对父亲的治疗历程是很矛盾的。当初不化疗吧,或许时间能拖得长些,但只是让父亲白白地等时间,情感上我们终究过不去。化疗吧,其副作用也会让父亲的身体垮得更快,反而有可能减少父亲的时日,而事实上也是如此。这种矛盾的情感,让我们于悲痛之中无法自拔。

从转到市人民医院,父亲的心情就没有好过,情绪比往日低落了许多,父亲也感觉到自己病情严重了。我们替父亲万分难过。

市人民医院的治疗曾一度有点效果,父亲自身也感觉病情松了些,而且体温一直稳定。医生说,让父亲多吃点米饭、馒头、包子等主食增强体质,仅依靠药物也不是办法。尽管饮食很艰难,父亲也努力地想多吃些,父亲顽强地用行动来同病魔作斗争。

然而,父亲稳定的状况并没有维持几天,病情又开始恶化,饮食越来越困难,体质越来越弱,连咳嗽都没有力气。后来,肿瘤恶化,肺部感染又不断地加重,每天反复高烧。这一次次的发烧,一点一点地夺走父亲的生命。

身患食道癌的戴叔叔与父亲通电话,两个人同病相怜,父亲的话语中充满了满腔的无奈和对人生无限的留恋。看到父亲的眼睛湿润润的,顷刻间,我泪如雨下。

我们终于接受了现实,经过痛苦的商量,将父亲的墓地选在官山公墓天仁B区3排4号。

父亲离我们越来越远了!我多想用悲伤的歌喉,为父亲唱一曲《万爱千恩》:“是不是我们都不长大,你们就不会变老,是不是我们再撒撒娇,你们还能把我举高高,是不是这辈子不放手,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……”

父亲走了,突然得让我们没做好思想准备。在我们的想象中,即使医院发出病危通知,父亲也能熬上几天。可是,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。

6月30日下午4点,父亲的状态突然变得十分差,我赶紧通知家人都到医院来看望父亲。父亲清醒时见到了几个孙子,并伸出手去挨个抚摸他们的头,不舍之情都表现在那只布满针眼的手上。父亲以拥抱的方式向母亲作了最后告别。

当父亲最后一次摘下呼吸机时。我赶紧问父亲想不想回家去。父亲点头说:回去,回去吧!尽管我们没说什么,但父亲心里明白。我又问父亲还有啥子心愿,父亲说:不说了,我放心。自此,父亲渐渐进入昏睡状态。

我们就这样守着父亲,直到深夜12点钟,父亲都还保持着生命体征。最后,母亲拿决定,把父亲送回家。

刚到家门口,摘下呼吸机将父亲抬到房中,父亲就走了。此时,是7月1日凌晨1点钟。我在微信中抒发了自己的悲痛:再也,挤不出一点眼泪,因为它早已流干;永远,会记住慈爱面容,只为来生再相伴。

父亲的遗体火化后,于7月3日上午10点在官山公墓入土为安。父亲已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叫——永远!父亲走好!

人一辈子最怕父母突然缺席,因为父母在,人生尚有来处,父母去,人生只剩归途。人到了20多岁后,会越来越孤独,因为上帝会开始陆续拿掉你的一些东西,比如亲人,比如梦想等。起初你是没有什么感觉的,但是后来你会发现,很多的再见都是最后一面,而我的舞台前,父亲就已经突然缺席了。我感受了人世间最大的遗憾,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。

在父亲离去的那3天,由于忙着处理父亲的后事,我还无法感到特别的悲伤。然而,当我收拾父亲生前住过的房间,看到里面所有的物件:我带给父亲看的书,父亲的衣物,父亲用过的电风扇,父亲的叶子烟,父亲坐过的凳子,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,这一切的一切,才真正让我感到无比悲痛。

以前总觉得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,所以总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做自己的事情上。却不知,世间最无情的就是时间。我们应该像父母对待我们一样,把能给的都给他们吧,无论是物质,还是陪伴。有一首诗叫《写给已逝的母亲》,我觉得用来写给我已逝的父亲还是十分妥帖:

瀑布的水逆流而上

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,聚成伞的模样

太阳从西边升起,落向东方

子弹退回枪瞠

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

我交回录取通知书,忘了十年寒窗

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

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

关掉电视,帮我把书包背上

你还在我身旁

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,最后的时光基本是在病床上度过的。父亲终于解脱了,留给我们的却是万分悲痛。

我忽然想起李道士写给父亲的两副对联:

工作认真办事踏实受人称赞

抚育儿女万苦千辛后代铭记

这副对联算是对父亲恰如其分的盖棺定论。另有一副:

音容莫睹伤心难禁千行泪

亲恩未报哀痛不觉九回肠

这副对联就是我们悼念父亲的真切写照。

永别了,父亲。让我们来生再聚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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